有瓦遮头

小灰

房贷扣款的消息准时跳出来，我盯着那串数字，心头一紧。我并不感到意外，毕竟它每个月都这么准时，可那一刻还是有点喘不过气。我终于有了一套房子。四十几坪，不大，甚至可以说是逼仄。厨房窄到只能侧着身子进去，阳台只勉强放下一张小桌子。卧室放了一张床后，几乎就没了转身的空间。但它是我的，是我在这座城市里用青春和未来换来的归属。只是这份归属感还带着沉甸甸的枷锁——二十年的房贷，它每个月像精准的倒计时提醒着我不能松懈。从此我的人生被一张房贷表牢牢绑定。

买房之前，我活得比现在自由多了。虽然租房，但好歹花钱随心所欲。想吃顿好的，随手点单；朋友约酒局，二话不说；节假日一到，说走就走，机票、民宿刷得毫不犹豫，可当房贷变成我生活的主宰，一切都不一样了。每个月工资一到账，第一时间划走房贷，紧接着是水电、物业、生活费……剩下的钱少得让我怀疑人生。我曾经买衣服不看价格，现在会在购物车里反复考虑：真的需要吗？点外卖前也会计算一下，一杯奶茶是房贷的多少分之一？朋友约出去玩，我开始学会推脱：“最近手头紧，下次吧。” 这种“下次”往往没有下次。房贷像一座无形的山，压在肩上，我得一点点还掉，才能把它削平，可这是一座要攀登二十年的山。

我曾经住在合租的房子里，隔壁的小情侣经常吵架，摔门、摔杯子的声音震得墙都在抖。我戴上耳机，音乐调到最大声，可还是挡不住他们此起彼伏的争吵。深夜加班回去，租来的房子没有一盏为我亮着的灯，我摸黑进门，心里空落落的。墙上挂的画不是我喜欢的，家具是房东淘汰的，桌角松动的地方，我懒得修，也不想修，反正这不是我的家。租房的日子里，我最害怕的就是房东的电话。不是因为交不起房租，而是害怕听到那句：“这个房子我要收回了。” 一想到可能要拖着行李箱去找下一个落脚点，我就焦虑得睡不着。

我需要一个家，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。于是我开始存钱，少点外卖，少逛商场，周末减少社交，把所有的积蓄一分分攒下来。存够首付那天，我盯着银行卡上的余额，突然有点想哭。我以为签下购房合同那天会是我人生最有成就感的时刻，但没有。走出售楼处的时候，阳光刺眼得让我眯起了眼，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：我被绑上了二十年的枷锁，再也回不去了。

供房贷的日子真的难。有时候下班已经是深夜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，连衣服都懒得换，倒头就睡。第二天早上，醒来第一眼看见天花板，心里忽然浮现一个想法：如果没有房贷，我是不是可以换份轻松点的工作？是不是可以请一个长假，好好休息？但这些想法只是一闪而过，现实不允许我停下。

尽管如此，我还是爱这套房子。下班回家，我会换上宽松的衣服，泡上一杯热茶，窝在沙发里刷剧的时候，心里竟然会升起一丝满足。这就是家的感觉吧。虽然房子还在还贷，但它是我的，我不用再担心房东会让我搬走，不用看合租室友的脸色。

有时候，我会站在窗前，看着远处的高楼，一户户灯光点点，我知道这座城市里，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和我一样背着房贷奔跑。我们曾经以为“房奴”是个让人窒息的词，但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地成为了其中一员。买房的确让生活变得沉重了，可它也让我的脚下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。

或许未来的某一天，我会有足够的积蓄，不再被每个月的房贷压得喘不过气，但在那之前，我仍然会像这座城市里千千万万的年轻人一样，努力工作，省吃俭用，为了这一片小小的天地，为了那个最朴素的梦想——有瓦遮头，有个家。这就是现实，也是生活的重量，但既然背负了，就只能咬牙撑下去。

Photo by bruce mars on Unsplas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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