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华文梦

谢玲玲

如果说人生真的可以重来，你还会选择现在走着的路吗？我的答案是，我会，不悔！

十年一刻，时光荏苒，不知不觉，我在教育的路上已是十年。静心回首来时的路，点点滴滴依旧在心头。

踏上这条路的最初，我生命的奏章里出现了一个她，她让我感受到文字的美，感受到哲学的力量，感受到生命的美妙，她就是我的华文老师——张美蕊老师。

在众多科目中，我并没有对华文情有独钟，直至在77亿的人海中与她相遇，她将哲学带入我的生命，那么纯粹而直达问题的关键。于是，我开始思考生与死、爱与情、时间与意义等……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我心中像火山般爆动，我想要成为像她一样优秀的华文老师，就连做梦，我都渴望拥有如她那种“正己成人”的独有魅力。因为她，我生命的奏章留下了众多感动且富有灵性的曲子。

中文系毕业后的我顺理成章地踏入社会。第一件事，我呈交了申请当临教的表格。一个月、两个月过去了，迟迟没有回复，我再去追问，依旧没有下落。论经验，中学时期的我便开始当家教，高中二后我也曾到补习中心去当助教，高中三毕业后我也在母校当临教，无论学业成绩或课外活动，我的表现都很优异，但教育局还是不考虑我的申请。

心中万分的不解与怀疑在打击着我，我那想要当华文老师的欲望依然蠢蠢欲动，两者持续打斗着，最终我的欲望胜出。就这样，我走进了补习中心，每天从早上8时工作到晚上10时，接电话、复印文件、拿饭菜、收学费、监督功课、教马来文、英文，偏偏就是没有教华文。那段日子里，我一个月领1500令吉，却像铁人一般从早做到晚，连喊累的资格都没有。

我听到我内心有一股愤怒的声音在斥责我。我每一天殷勤地期盼着教育局那里捎来的消息……365天过去了，我的期望乍然落空，漫长的等待换来的只是一场空。尽管补习社院长待我不错，但我觉得我应该去追求我的华文梦！

我辗转来到了另一家补习中心，工资增加了，工作时间也缩短，但我依旧没有教华文！又过了两个365天，万籁俱寂的夜里，泪水是我的朋友，自问教华文的路这么难走吗？我心在此，但路却没有在眼前，胃病反而日益严重，无奈……或许悲伤是一种力量，问过哭过，隔天醒来后我又抖起精神，跃跃欲试。到了第四年，补习中心的一名华文老师离职了，我以为能够如愿以偿，不料中心的孩子停止了华文补习，随着那名老师离开了，班里只剩三个孩子。如果说人生是一场考试，那我相信上天要考的就是我的坚定吧。

悲伤是一个深度，快乐是一个高度，我真的很想要感受教华文的喜悦。豪不犹豫地，我接了这小班，我愿意，三个小朋友就有大于三的可能，苦等了三年的起步机会终于有着落。看看身边的朋友事业步步高升，我却还在梦想的起跑线，我深深体悟到天时地利人和的重要，只能把感叹化为力量。

留下的孩子程度都特别弱，一个有书写障碍，分不清左右，认不清字；一个有听力障碍，即使戴着助听器，也听得艰难，若要和她沟通，我必须大声说话，还要重复很多遍；另一个同学每天心不在焉，因为爸爸外面有小三，还把小三和孩子带回家，让她的情绪找不到出口。

我不断地思索，究竟该怎么帮助这三个孩子，上天一次过给了我三个有问题的孩子，而且程度低下，我该怎么正常去教好他们？显然，我必须找到一个可以吸引他们目光的点下手。给他们见识文字的美吧！曾经学过的“文字学”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，果然，书写障碍和听力障碍的孩子渐渐喜欢上象形文字的美，认字轻松，学习欢愉。

至于家庭有问题的孩子，华文课成了她发泄情绪的出口，她勇敢说，起劲写，用文字书写心情，将心中的悲伤与不满通通以文字来发泄。渐渐地，文字缓解了她的情绪，而哲学给了她接受自己家庭环境的力量。后期的她还在作文比赛中连连获奖，收获生命的另一种快乐。

看着他们的改变，我打从心里笑出来，虽然他们不是我的孩子，可是我的心却有满满的欣慰与感动，即使当时每天又累又饿又穷，很常连晚餐也没吃，胃在疼，我也甘愿，因为华文梦在熊熊燃烧着……至于教育局那里，我不再抱任何的希望。

班里渐渐热闹了起来，三个、五个、十个……上华文课时，孩子们总在踊跃发言，努力思考，争着抢答，即使班里有自闭症的孩子在，他们也很快融入我们。大家就像一家人，互相照顾，互相扶持。有时，孩子还会误喊我一声“妈”，然后大家笑成一片。是这些稚气十足且活力满满的小生命使我领悟到，学华文和生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。只有用一颗真心走进孩子的世界，他们才能打从心底去感受文字的美，去领略文化之美，去认识自己的生命，去活出自己生命的本色。这才是华文存在的价值及意义，也是华文老师的价值所在。

至今，我的华文班学生人数也不多，但华文课上的嬉笑及发言声总是不绝于耳。他们很敢说，很想说，很愿意与我分享。未来教华文的路还很长，我只愿自己是孩子们的启蒙老师，让他们看到他们自身的价值，让他们看见挫折的意义，让他们了解生命的实相。

我不是一个注重包装及宣传的老师，我不喜欢，也不愿意用孩子的成绩当招生的工具，更不愿把我们的谈话的内容截图给陌生人看，因为我看重的是每个孩子成绩背后的辛酸、努力、泪水与成长，而且孩子的优秀应该归功于孩子本身的奋斗、父母及各个曾经教育他们的老师，缺一不可。

或许，在网络发达及注重包装的社会，我这个华文老师的业绩会不如人，甚至将来每况愈下，但我不畏惧，因为经历种种磨难后，我理解到有缘的孩子自然会向我走近，正道不灭，我的华文梦会如文化般源远流长，直到我生命的尽头。

Photo by Jerry Wang on Unsplas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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